人有旦夕禍福,都會生老病死。一介布衣,自然也不例外。
赴美前,校方要求體檢,我們當然在台灣檢查,不要到美國付高額的檢查費。每個國家對醫療衛生的寬嚴不一,我從醫療衛生的相對低的地區,來到高標準的國家,體檢報告其中一項不符合美國高規格的要求,就要進一步接受檢查。
學校要求留學生,在註冊時出示購買醫療保險證明,以避免在遭逢突如其來的重大傷害或緊急事件時,因為財物困難而無法繼續求學的情事發生。
我只買半年的保險期間,最基本的保單內容,以應付校方的需要。獨自一人在異鄉求學,剛到此地必定得面臨一段適應期,舉凡身體、精神、情緒多多少少會受到衝擊,好在以往已有許多國外旅遊的經驗,且英文也符合最低限制的要求,故生活適應上,絕不會環境不適應而得病。由於當初在台灣注射檢疫的結果呈陽性反應,雖沒有帶原,但來到美國,校方要求須再進一步門診。原本在祖國過得好端端的,來到這裡要進一步的健檢,因為美國的公共衛生嚴謹,所以我才需進一步接受檢查。
此後,校方醫護車每周固定載我去市區的醫院體檢。其實我一點也不會認為這是校方在找麻煩,反而認為是個好機會多接觸美國社會,而且,個人能在嚴格的公共衛生環境下生活,對自己的健康,未嘗不是件好事。整天窩在校園裡,總是有無形的課業壓力,時時刻刻地困擾著我。能出來透透氣,有專人專車接送,給人服務,出來看看人生百態,免費到市中心的衛生所看診,也是種生活調劑。
司機由大學生擔任,每到一處,就用無線電與基地聯絡,報告現在時間與地點,彷彿基地要嚴密監控醫護車的行踪。
到市中心的市民中心,裡面有衛生所,先掛號,拿號碼牌,排隊等候,輪到我時,幫我注射藥劑,看有沒有過敏性反應,並且問診。所幸這回沒有任何反應,證明身體狀況良好。我試著學習如何看收縮壓和舒張壓的數值,也每次量量看,像是好奇寶寶,換個語文環境探索醫院的種種。
醫療照顧之完善,令人印象深刻。強制保險的保費很高,每個月數十美金,而且幾乎不會用到。半年後,保險期間過後,我就不再續保,雖知病患均須為自己的醫療費負責,也沒有像台灣強制推行的全民健保,但主要是因為沒有心思和多餘的財力可負擔,且身體健康,尚且年輕,每天運動,舉六十磅的啞鈴,不易生病,認為這段期間的風險可自行承擔,用不著花保險費,事後證明的確如此。
藉此機會,我都會與護士聊聊,多接觸老百姓,談談醫療話題,不儘是增進醫療常識,也是生活的調劑。這一類的英文,不常與人談,是我們比較生疏的,甚至難以啟齒,但卻很重要。隨便聊天,問問題,像是:“How long can a man erect during a sexual intercourse?”(男性性交時可多持久?)
護士說:“I don’t know. I only have a husband.”(我不知道,我只有一個丈夫。)
護士也喜歡跟我講些事情,我聽得一愣一愣的,許多醫藥的名稱,譬如Tyrenol、Nutrogena(露得清)等,都沒有聽過,但還是得裝懂,點頭稱是。每次都是簡單的問診,有機會就多講講話,問問題,嘗試多開口。我也會看看問診單的內容,發現有個簡寫很好笑,就是SOB(son of a bitch)。
每次看完診,都要預約下一次看診時間。這時候,我就打電話回學校的醫護室,請他們派車來接我回去。
藉著在衛生局外等車的時間,可以無聊地看著人們平日在做什麼:黑人婦女,穿正式的上班服,站在大樓外吸煙;建築工人戴著工地帽,在路旁施工;小學老師帶著一票學生參觀對面的戰爭紀念堂;行人與我擦肩而過,不知在忙什麼……這些街景,都不是天天關在校園裡看得到的,偶爾走出校園看看,就覺得頗為新鮮,人生原來是多彩多姿的,社會其實是多元多樣的,並不是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來。
如此到市區看診,一共為期兩個月,算是校園生活的小插曲,日常生活的調劑。
留學期間,或多或少都會到醫護室看診,一切免費,我倒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接觸醫療英語的機會。平日接觸的都是專攻領域的知識,既專業又不生活化,偏偏碰到病痛時,缺乏醫療常識,常有苦無法流暢表達之憾。醫生護士隨口說的廠牌和成藥名稱,最是充滿挑戰,而聽不懂的部分往往是關鍵字眼。
我喜歡坐在校內健康中心的大廳沙發上,聽負責承辦保險業務的職員一直講電話,那可以訓練我的聽力。這種口語化的表達,是考試領導教學最欠缺的。這一切說穿了,都是為了適應語言的障礙,強迫自己要能迎頭趕上,甚至與老美並駕其驅,成為同一體。
這種渴望融為一體的學習心態,與當地人溝通越見容易,久了就廣為人知。有一次,學弟要求說:"學長,可不可以明天早上帶我到醫護室?"
"可以,沒問題,明天早上八點好嗎?"身為學長,就要善加照顧學弟妹,一如以往學長照顧學弟妹,儘管平常早上八點還在睡大頭覺。
到了醫護室裡,學弟要脫褲子給醫生檢查,我覺得不宜一起進去幫他翻譯,說:“I don’t want to see him half naked.”(我想還是不要看他半裸好了。)於是我在外頭等。
學弟穿好衣褲,出了房間,與我匯合,護士問學弟一些問題,學弟回答:“Yes. I can’t.”(對,我不會。)護士聽得莫明其妙,明明就在否定,怎麼說Yes(是)呢?我聽了知道學弟用錯講法,但卻不自知,就馬上說:“He means no.”(他是否定的意思。)
出了醫護室,我說:"以後講英文時,遇到否定句,要說No;講肯定句時,要說Yes。"新生果然需要老鳥的照顧。
許多出國留學生,會考英文,分數可達留學的水準,確無法表達,以致於與美國人交談時,詞不達意,甚至錯誤百出。這時候,就應發揮團體的力量,互相幫助。
有一回,牙齒需矯治,到學校附近的診所看診,因為學校無牙科。黑人醫生說:”You have to pay the money.”(你要付錢。)當然看病要付費。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一副賺錢為主的姿態,一點都沒有救人第一的情懷。美國也沒有類似全民健保的政策,以致於醫療費用高昂,保險應買適合自己的情況。
我當然會付錢了,至少有信用卡,刷得起一百多美金的醫療費。醫生說:”If you pay cash, you can pay 10% off.”(付現可省一成。)所以,我趕快去銀行領現鈔,為了一成的折扣,還是得珍惜。
校園內的生活,可說與社會呈半隔絕的狀態。學生終日研讀,無須納稅,不知社會醫療救助。原來,在高稅率的國家,社會福利完善,政府照顧人民的生活,人民有更多的保障。日後畢業,遷居到紐約市,因失業而向社會局求助,社會局表示,可為我辦理免費的醫療保險,因為我符合身分,雖然沒有工作和收入,但社會福利完善,窮人可享受富人付出的社會資源。只是,我預計不會使用,且不排除近日離開美國,就不煩請美國納稅人為我投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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