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

 

 第一步

 

  美國是國際學生留學的第一目的地。2001-2002學年度,總共有582, 996名國際學生在美國就讀。台灣一直是在美留學人數最多的前五名。據美國IIE機構的統計數字,2001-2002學年度共有28,930名台灣學生在872所美國大學就學,比2000-2001學年度的28,566人增加了1.3%。

  美國的教育制度吸引全球各地的學生與學者著稱,大學和學院以高素質的課程、師資、設備和資源著稱於全世界,當然學費也不便宜。學生可選擇的有3,600多所大專院校和遍及眾多領域的1,700個研究所及專業學位課程。

  台灣在美國的留學生約54%是研究生,34%是大學生,10%攻讀特殊學位課程。在2001年另外有7,605人是在語言學校及其他教育中心就讀密集英語課程。台灣學生超過100人的有62所大學,以南加大人數最多,其次是紐約大學,再其次是波士頓大學。

  對留美的學生而言,展翅翱翔的願望與生俱來,無法抑制,而且,被充滿動蕩和磨難的青春歲月深深地鑄在心底。化觀念為行動,化悲憤為力量,如同種子一般,在適當的時機就會萌芽。一旦萌芽,一介布衣,搖身一變,昇華為理想的執著者,真性的追求者。一旦決定留美,外界的誘惑似乎不再有吸引力,為了這個目標,感覺好像超脫了,心靈層次突然晉升了一級,開始淡薄既有的名利,無意捲入任何的是非。

  應該徹底革命一下,因為長期籠罩在現實的黑暗中,不離開根本無法跳脫。這段日子全然隔絕,徹底歸零的日子,重新體會人生,生命、工作、友人及自我,這趟留學將會徹底改變了我,跳脫與歸零。準備留學是跳脫的一種方式,而跳脫之後,才能在不同的國家環境歸零,才能重新做人。

  就像許多莘莘學子一樣,我也往南陽街混幾個月,彌補學校教育的不足。補習幾次下來,發現晚上上課頻頻打瞌睡,下了課又沒時間讀書溫息,原因是白天要上班,中午休息時間不足,職場要兢兢業業地貢獻時間精力,體力有限,下班後的學習效果不良,如此半工半讀的日子實在效果不彰。在兩全不能其美之下,只好捨事業而就學業,於是毅然向老闆請辭,準備幾個月就上考場。

  我不參加托福補習,自己買些錄音帶回家聽就好了,參加幾次摸擬考,如此就達到最低的入學標準。托福分數不是申請入學的關鍵,只要能超過一定的標準即可,而我已經有如此的水準了。

  跟許多莘莘學子一樣,在台北市中心的南陽街補習,混了幾個月。南陽街,這一條小街道,擠滿了補習班,其中有幾間留學補習班。繳了大把鈔票的學費,與一大票準留學生一樣,為了來日的功名利錄而孜孜不倦。第一次,考了一次不漂亮的GMAT分數,這種GMAT的成績申請不到名校商學院,也就不可能在美國工作,甚至移民。怎麼辦呢?這種分數不易達到我想要的留美移民目標,於是再來一年準備GRE,改唸電腦,如此一來,若是申請到普通的學校,也較有工作機會。於是當機立斷,改變決定,改唸電腦。

  第二次,同樣碰到相同的問題,時間不夠分配,於是又再度辭去才做幾個月的工作,歷史又再重演。與許許多多莘莘學子一樣,上補習班,一大早出門,深夜回家,好像看不到太陽,每天苦讀十五小時,連續幾個月,沒有假期,沒有休閒娛樂,沒有感情和友情的時光,直可比做懸樑刺骨,臥薪嘗膽,我不禁自我鼓勵一翻。在十年寒窗無人問的日子裡,突然想到:寧要核子,不要褲子,我不禁被自我感動。

  就像許多過來人一樣,求學一路過關斬將,有金榜題名,也有名落孫山,但大致來說,都尚稱順遂,畢業於還算有名氣的國立大學。但這回不同了,過去的成績不代表英文考試的成績。平日模擬考是什麼分數,實際考試就大約是那水準的分數。

  每日埋首苦讀,不斷地考試、檢討、複習、背英文單字、看文章、做題目,發現程度要夠水準,英文幾乎要是母語,才可以考出一流的成績。

  放棄工作,專心在圖書館埋首苦讀,三更燈火五更經,留學的路上不輕鬆。金錢可以缺少,但知識不可或缺。每天從早到晚猛K書,一天十五小時,一個禮拜七天,天天不間斷,比唸大學還認真。如此過了數個月,這幾個月當中,深深感到若要考得高分,必需以英文思考。以往在校的英文程度不差,但幾年沒碰,也就逐漸生疏。若未保持終生學習,必定不進則退。考GRE,就像國文考題,都在考之乎者也一樣,實用性不高;英文亦是如此,外國人要把之乎者也考高分,中文必需是母語。

  到台大考場,電腦線上測驗的結果,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分數,只好認清事實,一流長春藤名校沒有份,只好就讀二流學校。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欲更上層樓,比下層樓還高,但卻不是本樓的高樓層。也好,想一想,非長春藤盟校,學費不致於太貴,且畢業後同樣是碩士學位,也僅能如此安慰自己。逐夢踏實就必定要面對現實,美夢總得和現實妥協。到現實的美國,美國夢就要符合實際。

  考出來的成績只是很普通的分數,一點都不像國內升學聯考應有的成果,大概英文不是自己的母語吧!考這什麼爛分數!我不禁自責。用另一種語言文字思考就不靈光。普通人只考出普通的分數,申請上普通的學校,成就也許只是普普通通。

  無奈,這種大考又不宜再考一次,因為實在太傷人力了,不宜捲土重來。"That's not the end of the world."(又不是世界末日。)我用這句英文慣用語來安慰自己。安慰歸安慰,從另一層面來思考這問題,歲月不饒人,青春有限,不能再蹉跎了,只好將就以此分數去申請了。

  我把美國地圖放在書桌前,天天看它,希望能有臥薪嚐膽的功效。看著美國大陸的版圖,幻想著種種可能事蹟,內心逐漸認同這個新國家。台灣人對美國50州都大致聽過,且每州都有中文譯名。許多大城市也都耳熟能詳。除了少數領域以外,所有的知識學問,往往都是來自外國,尤以美國為最。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加強信念,一天又一天地增加留美的動機。漸漸地,不再接觸中文媒體,改看CNN International(有線電視網)、Discovery(探索頻道)、HBO(家庭電影院)等英文電視台。慢慢淡出中文,若是聽中文電視台,要求自己若聽到播報或對話時,用英文即時翻譯。

  當然,用英文洗腦,我並沒有就此超脫,只是我的眼神隨著昂昂的美國國旗從地面拔起,揚起尊貴和肅穆,升達頂點。頂點之上是白雲藍天,與美利堅國旗是同出一系的。美國夢,是從藍天白雲的另一端開始的。

  趁著還有半年多的時間才出國,不如先到大學修點學分,或許可以屆時抵免若干學分,省錢省力,若是無法抵免學分,還可以練功練功。多方打聽的結果,淡大資工系有開資訊學分班,有大學學分可拿,於是就毫不猶豫地報名上課。知識就是力量,這力量不僅包括積極建設的力量,而且還包括消極破壞性的力量,不論如何,知識在生活中的作用是毋庸質疑的。要經過紮實系統的學校教育,為將來的發展鋪上紅墊。

  上了幾次課後,陸陸續續有些同學打退堂鼓,再也不見踪影,繼續上課的同學才是有心人。透過讀書學真本領,才能改變命運。投入時間和金錢在學業中,才有可能產生巨大的回報,學業就是聚寶盆。幾週以後,同學漸漸熟識了。每逢下課,同學間彼此聊聊天,後來,知道有幾個同班同學以後都要到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求學,我們深夜下了課,都在停車場聊一陣子,聊聊未來的憧憬,才鳥獸散,分別回去。

  我要帶個大家都會暈倒的東西。我向未來唸電腦的同學說。此暈倒的東西並非Windows(暈倒死)。

  一邊研讀電腦方面的專業知識,一邊申請學校。通過英文考試,寄出申請單等一切手續,不假他人代辦手續。最後,美國學校的入學許可寄來了,在兄弟姊妹的強力遊說下,彷彿一場革命,家長勉為其難地拿出房地產產權,同意銀行貸款抵押,讓自己的兒子遠走他鄉。

 

研討會

 

  朋友告訴我:禮拜六在台北市大安圖書館有雪城大學seminar(研討會),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

  台北市立圖書館大安分館舉辦新生座談,是為前輩留學回國,熱心為我們這些即將赴美國紐約州雪城大學深造的莘莘學子舉辦的座談會,在台北市立圖書館大安分館,安排時間依各別學校,請過來人現身說法,並為與會人士解答問題。即將成為同學的朋友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當然準時與會。

  會場上擠滿了莘莘學子,大部分是要去雪城大學的研究生,主要是攻讀MBA(商學碩士)和工程碩士學位,少數幾個是過來人。主要出席的演說者為研修工程和商學,其中分別以電腦和企管為最大比例,皆為就業市場炙手可熱的學科。

  研討會場上擺幾張長桌子,大家就隨意坐下。過來人站起來,一身學生模樣,講得口沫橫飛,底下的人聽得津津有味,大家一直發問,欲罷不能。

  演說者將基本事項講完後,說:我看大家問題很多,這樣好了,我們分兩區,這裡是唸商科的,那裡是工程的。

  於是我到工程區,圍著主講人,大家有問不完的問題:台灣的手機可不可以用?我們要準備多少錢?要不要先買衣服?要帶什麼樣的禦寒衣物?

  關於美國的種種,地理上隔著太平洋,資訊上是中文的訊息,相距又長又遠,我好奇的洗耳恭聽,如一塊海棉,極力吸收每一水氣,洗耳恭聽,每每都是珍貴的參考價值。

  聽完後,心頭不由得緊張起來,當下決定要早點到美國,從八月初提早到七月底,以期早日迅速適應當地環境。

 

出國

 

  出國前二個禮拜,我才拿到校方寄來的入學許可,以此文件可至美國在台協會辦理簽證。到美國在台協會(AIT)簽證,把手機交給警衛保管。輪到我面談時,我將大學成績單、托福成績、GRE成績單等相關文件拿到黑人簽證官面前給他過目,他擱在一邊,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問:What did you learn in college?(你大學時主修什麼?)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I’d like to change my major.(企管。我想換跑道。)

  面試只不過半分鐘,就輕鬆過關了。

  搭機的前一天,請我的乾妹在紐約的同學幫忙,問道:我明天要去紐約,妳那裡有沒有人可以接機?

  她說:她們都是女生,很不方便!原來人在國外,助人與否還先看性別,再決定幫不幫忙。男性招待女性尚無問題,女性招待男性就不宜,這點使我反感,也就因此作罷。

  馬上改換家人的介紹,與其美國的朋友通電。姊夫的朋友住在美國,表示可以幫忙,請我主動打電話過去。我打過去說:我明天會搭機到紐約,你方不方便來接機?

  可以啊!告訴我你坐哪一班機,什麼時候到,怎麼認出來。

  我會穿橘色的上衣,約晚上八點到機場……”稍為講了一下後,掛上越洋電話,心頭放心了許多,一切安心。隔天親友載我上國道3號高速公路到機場,小姪子坐在我的大腿上。別離時,沒有特別感傷,大概是要去光宗耀祖,大概是要去美國做樁腳,用不著哭哭啼啼,也不習慣擁抱吻別。揮揮手,徑向登機口前進。

  毅然放棄工作,毅然放棄賺錢良機,拋開朋友,感情擺一邊,不再倦戀出生地。所有的往事,面對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都要變成回憶。離開人事的恩怨,擺脫軍事的威脅,遠離政治的風風雨雨,我隻身來到美國,沒有夾道歡迎,沒有獻花獻吻。這是一次學子的觸角來探訪美國的創舉。

  許多先進國家的發展過程,落後國家也會跟著類似的足跡走,美國走向哪兒,台灣也跟著走:美國社會開放,台灣也跟著西風東漸;美國離婚率高,台灣也成亞洲國家離婚率最高的國家;先進國家的出生率低,台灣也不落人後。我們不妨來到落後國家眼中的未來社會,一睹未來社會的風貌。千里眺眺搭機赴美,跳進國際舞台的中心,便不可避免地踏入世界舞台的重心。一跳入世界舞台的重心,自己雖然沒有意識到,但的確是歷史的幸運兒。這一刻,渾然不覺得是脫胎換骨,重新做人的開始。

  云云眾生的個案,自然可提供後生晚輩成敗的經驗。自從知書達禮以降,實踐自我的期許就深深地刻畫在心底。人生的抉擇,選擇了留美這條單行道。魂牽夢繫的,是未來的展望。這個留美移民夢雖然幾經消沈,卻從未因踏入社會大學而破滅;為了這個夢,即將達而立之年,甘於犧牲感情或婚姻以成就目標。

  飛機著陸後,總算留學夢又向前大幅邁進一步。僅管異國的語言文化的考驗、種族的歧視、親情的割捨等,但從未銷聲匿跡。經歷過家人間的爭議、貸款壓力、休閒時間不足等,嘗試了幾乎一切可以嘗試的手段;為了這個志向,甘於自費、補習、睡眠不足等,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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